※半架空
四‧
艾連不安地睡在里維做給他的小床上。他夢見爸爸了。
「爸爸……」，他聽見自己在說話。
「別這樣！爸爸！你到底想做什麼！」他的聲音中充滿恐懼，他的小手臂似乎正在努力掙脫出古利夏的控制。
「爸爸自從媽媽死後，就怪怪的！」艾連逐漸看清楚夢中的畫面。十歲的他眼眶泛著淚水，害怕地望著步步逼近他的爸爸。
「艾連！」他的爸爸生氣地喊著艾連的名字。
「把手伸出來！」
俄頃間，艾連的眼睛猛然睜了開來。只瞧見里維正站在他的床邊，雙眼盯著他看。
「你夢到什麼？」他冷冷地問道。
「士官長……」，艾連仍然尚未回過神來。方才夢境中的感覺，還停留在他身上。
「你……突然大叫一聲……又接著說了一連串的話，把我給吵醒了……」
「抱歉……我好像作了一個很漫長的夢……現在卻想不起夢到了什麼……」，艾連這才發現自己臉上佈滿了淚痕。
「回去睡吧……」，里維轉過身，躺回到自己的床上。
艾連點了點頭，捆緊蓋在身上的毯子，再次繼續剛剛被中斷的睡眠。
這次的夢境與先前的不同，但夢中的人物依舊是十歲的艾連與他失蹤的父親。
「艾連……」，他的爸爸吞嚥了一口口水後，繼續說道：「等我回來……我帶你去看看一直被當作禁區的……神祕地下室吧。」古利夏扯下掛在他胸前的鑰匙，把它緊緊地纏繞於艾連的手掌上。
那聲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艾連……這把鑰匙……你必須……寸步不離地帶著它……」，那張小臉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的大人。「而且你每次看到這把鑰匙……就要想到……你必須去地下室這件事……」，夢中的艾連聽到這話後，驚恐地盯著手掌中的鑰匙，不曉得該拿它怎麼辦。
艾連的父親忽然拿出一個針筒，眼鏡底下的雙眼不停流出淚水。他難過地叮嚀道：「因為打針的關係，你會產生記憶障礙……」，他正在替空的針筒灌入藥水。
「所以現在說明也沒有用……但是等你到了地下室，自然就會明白……雖然那是條辛苦嚴苛的道路……」，古利夏‧葉卡講到最後，開始哽咽了起來。「你必須搶回瑪利亞之牆的主導權，回到地下室去……這股『力量』到時候會派上用場……他們的記憶會教你如何去使用……」，十歲的艾連靜靜地站在距離他的爸爸一步之遠的樹葉堆上聆聽著。
「如果你想救米卡莎和阿爾敏……還有大家的話……你就必須學會……控制那股力量才行。」最後這句話迴盪在夢境中。
艾連再次驚醒，他的手緊緊抓著不斷在夢中出現的神秘鑰匙。他總覺得這次的夢彷彿在哪經歷過，不再只是個單純的夢境而已。
艾連爬了起來，小心翼翼地靠在小床的欄杆上，盯著里維背對著他的身影。『幸好……這次沒有吵醒里維士官長。』他心想。
他緩緩地躺回小床上，希冀不會再有其他的夢魘來干擾他今晚剩餘的睡眠。
◆◇◆
隔天醒來時，里維發現自己的懷中多了顆毛茸茸的頭。他輕輕地搖了搖對方嬌小的身軀，他在艾連的耳邊試著喚了幾聲。
「醒醒……」
「……？」起先，艾連還沒發現到任何的異狀。等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腦袋較為清醒時，他才察覺到他現在並不在那張專屬於他的小床上，而是躺在里維的懷裡。
「……哎呀？」他完全不記得在昨晚第二次驚醒之後，自己有從小床兩旁的保護欄杆爬下來，更不用說是，鑽進里維溫暖的被窩中。
「艾連……你現在感覺如何？」里維敏銳地發覺到艾連臉上的淚痕。
「啊……？」艾連不明白為什麼大人會這麼問道。
「你正在哭……」
「抱歉……我自己也不曉得原因……」
里維越過艾連的頭頂看向窗外，橘紅色的太陽剛從地平線上冒出。瞥見小孩臉上淡淡的黑眼圈，里維決定讓對方再睡一會兒，反正，這周他們兩個都閒閒沒事做，用不著這麼早起床。
「再睡一下吧……」，里維哄著懷中的艾連。
◆◇◆
「起來吃午餐了。」里維拍了拍圓滾滾的小臉。
「嗯……」，艾連眨了眨眼，隨即驚訝地叫道：「什麼！已經中午了……？」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睡到中午，他已經很久沒睡這麼久了。
「把衣服換一換，就下來吃飯……」，里維放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在床上，便離開了房間。
過了大概五分鐘左右，里維就看到艾連蹦蹦跳跳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小孩不似昨天打掃時那般著急。這回他自動自發地先去洗手槽把手洗乾淨，才在里維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里維滿意地望著對方的舉動，隨口稱讚了下：「喔……不錯嘛……」
艾連聽到大人的話後，整張小臉都羞紅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他們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只是默默地各吃各的。
「艾連，你為什麼想加入調查軍團？」里維喝了一口茶後，突然開口問道。
「我想把那些巨人趕出這個世界！」艾連回答時的表情十分猙獰。在十歲那年，他就與那些巨大無比的生物結下樑子。
「沒有其他原因？」
「我曾跟阿爾敏說好要去外面的世界探險。」艾連接著又道：「在牆外很遙遠的地方……有會燃燒的水……冰凍的大地……還有一望無際的砂丘。」
「你們怎麼知道這些的？」
「阿爾敏他爺爺偷藏一本描述外面世界的書。」艾連還記得當時對方興奮地向他分享的那個黃昏。「他說根據那本書上的記載，這個世界大半都被『大海』包圍著，而且『大海』全是鹽水。」他愈說愈激動。
「嗯……」，里維只是靜靜地聆聽著。
「他說不只是鹽堆的像座山，還有火焰的水、結冰的大地、砂的雪地！」艾連的小手舉了起來，誇張地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
「外面的世界是這裡的好幾倍大……」，里維在小的時候，也聽過街上的老人講過類似的事情。
「那……里維士官長，怎麼會想來調查軍團？」艾連斟酌了一下用詞後，接著補充道：「佩托拉小姐告訴我說，里維士官長在加入調查軍團之前……聽說在首都的地下街是相當出名的混混。」
「原來你也知道這件事……」，但里維的語氣聽來卻沒那麼吃驚。
「所以……是真的？」三歲小孩的好奇心一下子全浮了上來。
「大概是五年前，當時我在史托黑斯區遇上一群混混，他們跟我是死對頭……」，里維的話匣子像是突然被艾連給打開，向他滔滔不絕地講述起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去。
「平常，我一個打十個都不成問題，但那天對方的人數比我預估的要多上一倍……他們狠狠地痛扁了我一頓，吐了我滿臉的痰……」，他說這些時，雲淡風輕，彷彿只是在轉述某個倒楣鬼可憐的遭遇。
艾連完全不敢置信。他可是號稱人類最強的調查軍團士官長，竟然也曾被人打得落花流水，他們甚至敢在有嚴重潔癖的里維臉上吐痰。艾連光是想像那畫面，全身就忍不住顫抖。
「然……然後呢？」但他仍然想知道後續的發展。
「在他們準備再次出手打我時，艾爾文忽然擋在我前方。當時他隸屬於史托黑斯區的憲兵團……」，里維正在回憶當時的情景。「那天他剛好在附近巡邏。聽到我們這邊有打鬥的聲響，大概是想把我們這些破壞治安的混混給一舉殲滅……其他人一看是他，立刻拔腿就跑……」
「天、天啊！艾爾文團長好帥啊！」艾連的小眼露出無限的崇拜。
「……之後我似乎暈了過去，被艾爾文那傢伙帶回他家。大概過了幾天後，他就問我願不願意成為他的部下……」
里維話只說到這，但艾連已經知道故事的結局了。
◆◇◆
一整個下午，艾連都在向里維問東問西的，他只是有一聲沒一聲地回應著。
「里維士官長，會、會覺得我很煩嗎？」艾連忽然脫口而出。他的頭立刻低下去，眼睛睜得大大地瞪著因方才的話而慌亂，交叉在一起的小手。
「……照顧你，並沒有煩不煩這種問題存在……」
「可、可是，就是因為我的緣故，士官長才不能參與這次的牆外調查行動……」，艾連說到最後，聲音小得如同蚊鳴聲。
里維吃力地聽著，卻仍然聽不清他嘴上在講什麼，不過，他大概猜得到對方想說什麼。「你知道這並不是你的錯，不是嗎？」他輕抿了一口茶後，語調毫無起伏地說道。
「我知道……」，艾連像個被父母訓斥後，不得不承認錯誤的孩子。
「別想那麼多……沒人能夠料到實驗結果。」
沉默在他們倆之間迅速漫延開來，進而充斥整間房間裡的每一處角落，沒有放過任何一處。
艾連坐得直挺挺的，雙眼緊張地盯著桌面上不知名的一點，臉上的神情盡是慌張、不知所措。三歲的他，不曉得該怎麼面對這樣凝重的氣氛。
里維只是一條手臂慵懶地掛在椅背上，無所謂地喝著他早已涼掉的茶。也許他是一名稱職的士官長，但絕對與褓母扯不上邊。他的工作是負責帶領里維小組執行艾爾文派給他們的任務，至於成員們的心理狀態，則並非他的工作內容。里維在乎他們，用自己獨特的方式關心著里維小組的成員們。他們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哩，只是沒有出聲。
里維已經盡他最大的努力去當一名合格的褓母，照顧三歲的艾連。
◆◇◆
這天晚上，里維沒有叫艾連繼續睡在引發他夢魘的自製小床，相反的，里維讓艾連跟他一起睡在他的床上，如同第一晚的時候。
艾連一覺好眠到天亮，途中未曾驚醒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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