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架空
陳年往事‧皇幽
「其實,我跟我的家人並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整間房間裡,只剩下你那毫無起伏的音調,連外頭的吵雜聲也在剎那間逃逸得無影無蹤。皇順坐在你的床上,聚精會神地聆聽你的故事。你的第一句話,使他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恢復成平日裡的一號表情。
一陣沉默了無聲息地蔓延在你們倆人之間。
你試圖讓自己心中的鼓噪聲安靜下來,緩慢地深吸了幾口氣,才娓娓地道出童年不為人知的瑣事。
◆◇◆
「那年──我才五歲。一月的寒冬,正颳著強勁的冷風,伴隨著白茫茫的雪花,氣溫驟降至零下三度。
「我一人孤零零地縮在公園涼亭裡的一處小角落裡。平日遊蕩在附近的流浪漢早已投向其他更為溫暖的窩,捨棄這處冷得有些過分的棲息地。我沒得選擇,人生地不熟的,哪裡也去不了,只能待在那等著外頭的風雪結束。
「我身上只穿了件黑色長袖上衣,配一條七分長的工作褲。全身無法控制地不停地發抖著,牙齒瘋狂地打顫著,腦海裡響亮地迴盪著那一聲聲接連不停的『喀喀喀』聲。我唯一能做的事,只是不斷地用手掌去摩擦著我的手臂,天真地希冀著這樣能保持住自己那顯得略為偏低的體溫。雙腿靠得很緊,腳趾頭全彎曲成一種不自然的姿勢。嘴巴凍到沒有辦法好好地發出一個完整的音,我只能含糊不清地念著觀世音普薩的名字,期盼祂能聽到我那微弱的願望。」
你闔上雙眼,回憶著當天的情景。
「隨著夕陽的消失,氣溫似乎又降下了幾度。
「肚子餓得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我已經有整整一天沒進過食,胃酸無力地翻滾著,弄得我的身體有點難受,可疼痛的感覺卻又是那麼的模稜兩可。
「意志力沒有想像中的堅強,逐漸地瓦解、動搖。我一個小孩子,就算有再多的精力,也開始恍惚了起來。知覺不如早上那般敏感,我似乎身處在夢境中,周遭的環境在眼中都彷彿隔了層薄紗,看不清楚。我累得靠在梁柱旁,完全放棄與死神繼續纏鬥下去,生存意識渺茫得宛如下一個瞬間,就會被朔風帶往另一個國度。
「夜晚的考驗像是瑪莉歐裡的魔王關卡,挑戰著我的極限。但我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覺,不再在乎明天、不再在乎其他事物。」
◆◇◆
你仍然記得那天──一個不可思議的早晨。
「醒過來時,我發覺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彈簧床上,身上被人蓋了件電熱毯,整個人暖烘烘的。我不可置信地坐起身來,環顧了四周一圈,是間沒見過的房間。我隨即嘲弄自己一番,當然是沒見過的房間,打從有記憶以來,自己就未曾睡在房間裡。
「手不自覺地狠狠地捏了自己的右臉頰一把,想確認自己是不是正在睡夢中。但可惜我錯了,臉上的痠痛感真實地存在著,這不是虛幻的美夢,而是貨真價實地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儘管,當時我十分地幼小,可我立刻察覺到這其中的不對勁。『是不是壞人趁我睡著的時候,把我帶到這裡來的?』、『我之後肯定會被利用來做些骯髒的勾當……』,內心中不停地湧現出這類的負面想法,我沒有辦法去說服自己──真有個人,願意收留像自己這樣的孤兒。
「這社會挺殘忍的,可不是嗎!竟然可以把一個小孩洗禮成如此悲觀、負面,使他遺忘那在黑暗中依然努力燃燒的希望。」
你感覺到自己正在苦笑,似乎想要同情過去的那個「你」,但你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這件事,因為還有個人等著你把這個故事講完。
「頃刻間,我聽見門把轉動的聲音,有人要進來我這間房間裡。
「是個中年男人,一頭黑色短髮,留了兩撇八字鬍,簡直像極了默劇演員卓別林,帶給人一種瀟灑感。『小傢伙,身體有沒有感覺好多了?』那個男人開口向我問道。我緊張地說不出話來,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昨晚開車路過公園,等紅綠燈的時候,忽然發現你倒在涼亭裡,趕緊下去把你載回來照顧。幸好,你這年紀恢復的很快,等一下吃點東西,大概就又會生龍活虎了!』
「這次,我小聲地回了句,『謝謝。』心中盤算著該怎麼報答對方的救命之恩。
「本想吃完早餐,就靜靜地離開那棟房子,不要再繼續麻煩對方了。
「當我打開房子大門時,那個男人毫無預警地握住了我的右手。我害怕地轉過頭望著他看,嘴裡心虛地說著,『那個,我要回去了……』
「他輕輕地關上了門,蹲到與我視線齊平的高度,誠懇地對我說道,『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家了,安心地住下來吧!』語畢,那個男人溫柔地揉了揉我那頭油膩的頭髮,宛若我是隻被他撿回來的流浪貓,讓人不自覺地憐愛。
「『你等等先去洗個澡吧,我去找些衣服給你穿。』我只是安靜地點了下頭,什麼話也沒說。」
你依舊記得那洗澡水的熱度,全身上下每一個毛細孔都被沖刷著。你興奮地享受著這久違的溫暖,站著蓮蓬頭下久久地不肯離去。想把流浪在外的痕跡洗去,讓它隨著汙水流進排水孔裡。
「我被那個男人帶到客廳裡去,介紹給他的家人認識。有位穿著鮮豔的中年婦女從椅子站起身來,向我靠近。我膽怯地躲在那個男人的背後,微微地探出頭來,雙眼盯著那臃腫的身軀蹣跚地走過來,『老婆,你別嚇到這小傢伙了啊!』男人悄悄地牽起我的小手,似乎想藉由這樣一個小動作,來讓我安心下來。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跟阿姨講一下。』我緊抓著男人的衣服,用力地搖著頭。
「男人見狀,拍了拍我的手背,『我剛幫他取了個名字,以後就叫他幽吧!幽靜的幽,挺適合這孩子,可不是嗎!』」
你當時瞪大了瞳孔,像是瞧見了什麼驚人的事情。從來沒有人在乎過你,更何況是稱呼你的名字。人們只是用「那個孩子」來表示你,反正,名字在外頭的世界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第一次有人替你取了名字,還願意收留你這樣一個流浪兒。你對於他的警戒心,沒有先前那般強烈,似乎有什麼東西正默默地在你心底佔了一個位置。
「『你別那麼害羞嘛!出來看看那些漂亮的大姐姐阿!以後你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了!』
「眼看著那隻油膩膩的手就要伸向我,那個男人突然又開口說話,『老婆,我們倆都餓了!讓我們先坐下來吃點東西吧!』我被他半推著走到一個椅子旁,『這就是你的專屬座位了!』
「我回過頭,不確定地看了他一眼。那個男人似乎察覺到我的眼神,寬厚的手掌輕柔地摸了摸我的頭髮,要我安心地坐下來。
「『Linda、Judy,幽以後就是妳們的弟弟哦!要好好地照顧,別欺負他。』
「她們倆人那時的笑容是多麼地燦爛,我到現在依舊記得。誰會料到她們日後竟會如此地對待我。」
回憶的跑馬燈擅自地播映,一幕幕的畫面快速地在你腦海中閃過。那些笑容是如此的可愛,但她們就如同小動物般,一不小心就會墮入她們精心策劃的陷阱裡。除非親眼見識到,不然沒人會相信你的說詞,就算是那個人也一樣。那個特別的存在,早就離你而去,指尖碰觸的一剎那間,你就該曉得這件事情──沒有一個人能永遠保護著你……
◆◇◆
「『幽,我走了。要聽媽媽的話哦!』有一天,那個男人坐在我的床上對我說道。
「『房東先生,你什麼時候會回來?』我稚氣地問道。他只是撇過頭,像是回應著我剛剛那句話。『房東先生,你怎麼不理我?』我著急地抓著他繼續問道。
「『不是要你叫我爸爸嗎!怎麼老是叫我房東先生,好像我跟你很不熟一樣!』
「忽然感覺到頭頂有個重量壓下來,我舒服地享受著熟悉的觸感。『房東先生,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仰起頭盯著他看,雙腿不安分地亂踢著。
「『很快就會回來。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他比著我的左胸,在空氣中畫了顆愛心吹向我。
「我調皮地做了個鬼臉給他看。房東先生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拿起手機把我最醜的樣子給拍了下來,還設成了桌面。我吵著要他刪掉,他就故意把手舉得高高的,讓我拿不到他的手機。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
「自從房東先生消失,姐姐們就不斷地責怪我。『肯定是因為你,爸爸才不回來!』、『你這討人厭的傢伙!不要讓我抓到你的把柄,不然,你就死定了!』、『為什麼就不是你消失不見!』
「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不是我。
「這句話不斷地在我耳裡重複著。從原本的清晰聲音、逐漸地吵雜、模糊,又猛然地宛如被人給按了放慢鍵,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語再次地響徹了耳膜。霎時間,有什麼開關在我的腦中被開啟了。
「我只是靜靜地承受著那些毫無根據的指控,什麼話也沒有回應。或許,我是懶得反擊了,她們已經開始讓我覺得有點無理取鬧。腦中暗自地策劃起一個祕密行動……」
你依然十分地佩服當時的自己,怎麼能抱持著那麼大的決心,去做那麼魯莽的決定。但你未曾後悔過,那時候的你,被一群失去理智的姐姐們逼得鋌而走險。
◆◇◆
「有天,我趁著房東太太帶著其他姐姐們出遊的時候,趕緊回房間把早已準備好的行李拿在手上,我興奮地站在大門口,仍然不敢相信這一切是如此地簡單,只要手輕輕地推開那扇沉重的大門,就能再次地重獲自由,不用活在他人的臉色之下。
「闔上大門之後,我加快步伐離去,完全不敢轉過頭,再多看它一眼。怕自己突然像隻縮頭烏龜似的,膽子一旦沒了,大概又會走了回去,當做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我也不敢胡思亂想,想了心裡就會產生一種罪惡感,因為我答應過房東先生會乖乖地聽房東太太的。
「這下子,我違約了。」
「過了五年──現在已經十歲了,而我又回到了先前流浪的那座公園。我在那坐了整整一個下午,放任自己全然地發呆,什麼事情也不想。『今晚要住哪?』、『之後要怎麼養活自己?』、『身上的錢夠自己吃下一餐嗎……』一堆現實層面的事情該去煩惱,我卻任由它們自生自滅,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那天晚上,我蓋著好幾張的舊報紙,躺在公園的長椅上。儘管,外頭正吹著冷風,但我的心頭卻感到一陣暖意。
你的計畫看似完美,實際上,全是不計後果地豁了出去,漏洞百出。但你把離家出走視為你做過最正確的事情了。
◆◇◆
「隔天一大早,我發現腳邊坐了一位老婦人,手裡拿著一包裝著鳥飼料的密封袋,正優雅地餵著地上成群一片的鴿子。
「我望著她看的同時,一邊緩慢地把自己的腳縮回來。她似乎發覺到我的舉動,徐徐地從她藍色的手提包裡拿出一條法式大蒜麵包遞給我。『阿姨,我不用。』我禮貌性地婉拒了對方的好意。
「『你為什麼睡在公園?你的父母在哪裡?』她雙眼直盯著我的瞳孔,彷彿想把我的思緒看得一清二楚。
「『我是個孤兒。打從有記憶以來,就沒見過我的親生父母親了。』我避重就輕地回答道。
「『你待在這座公園多久了……』她接下來問了一連串的問題,讓我有種想站起來走人的衝動,但礙於那位婦人比我年長許多,我只好硬著頭皮一一回答。
「『今晚別睡這!出門前,我看氣象預報說天氣會變得更冷。去找其他比較溫暖的地方吧。』她離開前對我叮嚀道。我心不在焉地點著頭、說知道了。
「之後的每一天,我都會與那名老婦人攀談。她都固定坐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張長椅上餵著鴿子。有時,是我主動去找她,又或者,是她發現了我的身影,便會向我招招手,要我過去那陪著她坐。
「我們並不是每天都坐在那聊天,偶爾,我會扶著她逛著公園,漫無目的地閒晃著。兩人會不時地指著樹上的鳥巢,看著裡頭的小鳥吃著母鳥叼來的蟲子。
「舐犢情深的畫面,若有若無地戳弄著我的心口,記憶所帶來的疼痛感讓我難受地皺起眉頭。我輕柔地揉了揉兩旁的太陽穴,想用微笑帶過這一切。所幸,那位老婦人很專注地欣賞著大自然的美景。」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失去了之後,再來懷念、悔恨。
但你兩者都不是──值得你放在心上的人,早已不存在。而你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厭惡他人。你累了,所以,你選擇自動退出。或許,那是種逃避,逃避現實帶給你的壓力。
「過了一個禮拜,我一如往常地與老婦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聊著天。驟然間,聽到里長廣播的聲音響起。
「『各位居民,大家好!前幾天,有位里民的小孩離家出走了。是一名十、十一歲大的小男孩,特徵是:黑色短髮,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短袖上衣,正面有印著森永牛奶糖的標誌。還請各位居民幫忙找一下,如有看見,請至里長辦公室通報……』
「我偷偷地瞄著自己的衣服,開心地鬆了一口氣。我剛好沒有穿那一件T-Shirt,望著上頭的番茄,我的嘴角微微地上揚。
「那位老婦人一聽到有小孩離家出走,嘴裡就碎碎念著,『希望這孩子聽到廣播後,會乖乖地回到家裡,別讓家人擔心了!現在的小孩,真的是……』
「驟然間,她回過頭,雙眼直愣愣地盯著我看許久,似乎發覺到我的不對勁。老婦人把我從頭到腳完完整整地掃過兩遍,望得我都怕露出一絲破綻,被她給發現了。
「然後,她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道,『你是那個孩子,對吧?』眼看已經瞞不下去了,我只好老實地點了點頭。
「『我看你這孩子還挺聰明的,就不再繼續過問下去。我年紀也大了,最近,剛好需要一個人來照料我,看你願不願意來我那工作。住的地方跟吃的部分,你都不用擔心!我們農場裡,還有一間空房間;餓的話,可以到菜園去採收成熟的蔬果。你接受這些條件嗎?』老婦人溫柔地握著我的手,語氣誠摯地邀請著我。
「『對不起,可以讓我再考慮一晚嗎?我明天一定會給妳答覆的。』那時,我的心裡早已默默地決定好答案了。」
「於是,隔天早上,我帶著打包好的行李去找那位老婦人。一見到他,我便向她九十度鞠躬,請求她收留我,並表示願意好好地學習一切。直到她出聲前,我都維持著鞠躬的姿勢,不敢抬起頭看著她。
「『好,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農場的一份子了!那你叫什麼名字?』
「『幽。謝謝您的仁慈。』
「我手裡提著行李,與她一同回去了農場。」
你當時的心情是多麼地雀躍,你相信自己這次真的能結束你的流浪生活。
◆◇◆
「其實,老婦人是個獨居老人,膝下無子。她待我就如同自己的親生兒子,還提供我去學校上課的生活費。我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我盡所能地達成老婦人對我的期望。」
你在國中時,三年、六個學期都是全校第一名。後來,不負眾望,果真地考上了第一志願的明星高中。但你念書的發條,卻突然鬆掉,怎麼栓也拴不緊。對你而言,上學這件事,變得無聊乏味,沒有任何一點興趣。面對每天讀不完的內容、考不完的測驗,你感到疲倦,無心於那。
老婦人開始管起你的成績,然而,她的一片苦心,卻換來了數不清的紛爭。
「『媽,這是我期末考的分數。』我語氣平淡地敘述著,彷彿這是他人的成績似的。
「『幽,你八科中,就有五科不及格!到底有沒有在唸書啊!』媽媽十分激動地罵道,手還用力地拍在成績單上。
「『我本來就理科比較差啊!這次老師又出得特別難,一堆我沒練習過的題型。妳是要我怎麼準備!』我不屑地反駁道。
「『要是我養你也是這種態度,你還能長這麼大嗎!遇到不會的,就去問你們老師啊!聽一次不懂,再問第二次,問到你會為止!不然,我之前說要讓你去補習班上課,你又堅決地拒絕,你到底是要我怎麼幫你?』
「很明顯地,她被我方才的話給激怒了。
「這種溝通方式,是從她更年期之後才開始的。起初,我們每晚都會一同享用晚餐。最近幾年,她漸漸地與我疏遠,似乎與她參與的扶輪社有關。原先,我對於她參加社團沒有什麼意見,畢竟,老年人也是很需要朋友的。但後來,我發覺到她的心力全放在那上頭,再也不願意和我好好地坐下來聊個天。我們逐漸地惡言相向,我完全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面……」
你很愛很愛她,卻沒有辦法去消弭你們彼此間的誤會。「媽媽」這個稱呼,從不經意地脫口而出,到現在,已經在你心上佔了一大區塊。
你上高中時,是她參加扶輪社的第一年。那年,你們講過的話,用十根手指頭就能數出來。你開始沉迷於網路的虛擬世界,尋求另一種慰藉。但你從沒有放棄與她對話,只是,時間總是讓你們兩個擦身而過,沒有機會遇到彼此。
「有天,媽媽終於讓我忍無可忍了。
「『你再繼續坐在電腦前,我就停掉網路!』她平時不會踏進書房裡來的。
「所以,我有點不滿地回嘴道,『你就只許自己有興趣,不准別人也有嗎?』講完之後,我立刻後悔。氣話總是不經大腦思考,就直接說了出來。
「『我是這個家的老大,我就是不准你有!』她面目猙獰地指著我道。
「再一次地,我選擇了逃離束縛。」
◆◇◆
故事說完了,你內心裡頭的烏煙瘴氣也隨之傾吐出來。你這才發現,情緒早已崩潰,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我就在你的身旁,這一生都不會離開你的。」混雜在哭聲中,我依稀聽見皇順對我如此說道。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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