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架空
一‧
心彷彿也跟著我一同離家出走了……
◆◇◆
忘了什麼時候開始,我漸漸地與媽媽產生代溝。等我回過神時,那條鴻溝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比馬里亞納海溝還深、比大峽谷還寬,我只能站在對岸手足無措地看著媽媽,好像就連親子書上所寫的方法,都沒有辦法去縮短彼此間的誤解。明明有千百種方式可以去彌補過往的錯誤,而我,卻選擇了最糟糕的那種──離家出走。
自從踏出家門,我已逐漸與歸屬背道而馳。儘管,之後找的公寓一處比一處還舒適,我卻忘不了家曾給予過的溫暖。
這是一條不歸路,我必須自行承擔後果,當初的魯莽,讓我沒有勇氣再次地回去那裡。
◆◇◆
手裡握著昨天拿到的廣告單,無聊地撥了通上面寫的電話號碼。
本以為會沒人接,卻意外地「嘟──」了三聲之後,聽筒突然沒了聲音。
我不確定地「喂?」了一聲,對方似乎被我的聲音給嚇到,在另一端猛然地「欸!」了一聲,才意識到自己正在講電話,趕緊說了句:
「您好,這裡是安妮,請問您要租屋嗎?」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像位妙齡女子發出來的。
「對。」最近剛好有搬家的打算,瞥了單子一眼,我粗略地掃過上面寫的介紹。提供的傢俱和設備應有盡有,但讓我決定入住的主要原因──可以飼養寵物。
望著正在熟睡於黑色行李包裡的小白貓,牠不安穩地卷縮在我特地為牠騰出的空間裡。對牠來說,好像有點太窄小了。平常我也沒餵什麼大魚大肉的,但牠就是有辦法吃胖,害我這做主人的,都要替牠擔心會不會過胖、膽固醇有沒有過高……這類的健康問題。
「喂,幽先生,您還有什麼問題要詢問的嗎?」
一不小心晃了神,竟忘了我還在跟安妮說明自己的需求。大致上,剛剛都談妥了,只差什麼時候搬過去的時間點。
現在還不能搬出去,與目前的房東所簽訂的契約還有一個禮拜,最快也要下禮拜才能搬到安妮那裡去。
「請問我下禮拜六搬過去入住,會不會造成妳的困擾?」
「不會,那期待下次見面,謝謝您的來電。」安妮一說完,立刻掛斷電話。
我還來不及道聲謝謝,通話就結束了,害我有點不知所措。本來還想問點寵物方面的事情,看來只能在實際見面時,再向對方詢問。
◆◇◆
一個星期,過得比自己想像中的還快。
「嗶嗶嗶──嗶嗶嗶──」
七點三十分,鬧鐘準時地響起,我揉了揉還有點睡意的雙眼,迷茫地看著前方,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傻楞楞地坐在床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腳下突然冒出一顆頭,好奇地望著我,甜甜地叫了聲「喵」,我才回過神來,有點機械地看著牠,手緩緩地伸了過去,想要去摸摸牠那身毛茸茸的毛髮,牠宛若讀懂了我的心思,撒嬌地蹭了蹭我的手掌,弄得我有點癢。
「Neal,你不要一直搔我啦,被你這樣一蹭,我都醒了!」
隨手揉了揉那顆調皮的腦袋,站起身,準備迎接新的一天。
與房東太太告別之後,我帶著為數不多的行囊離開這處曾經替我擋下外頭不知多少風雨的小房子,繼續流浪於他方,等待著願意收留自己的人出現於眼前。
看著手上的地址,摸了摸睡在腿上的Neal,我無聊地望著窗外的風景。尚未發芽的樹苗與剛播完種的田地快速地變化著,說不上什麼,只是忽然覺得歲月不饒人。明明只是個快二十歲的青年,卻像個四十幾歲的大叔感嘆人生無常似的。只能說這一年發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了,讓我逼不得已強迫自己成長,沒有什麼藉口去怪任何人,一切都是自找的,猶如孟子所講的──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當初在台下聽老師說的時候,我還戲謔地對著皇順學了一遍國文老師講這一句話時的神情,惹得他哈哈大笑。戴著老花眼鏡的老師,沒聽到我們這邊發出的吵鬧聲,只是疲憊地繼續上著他的文言文。
直到現在,我才真正明白那句話的涵義,天災還能僥倖地逃過一劫,但是,自己犯下的錯誤,卻只能藉由時間的流逝與事後的彌補,來沖淡內心的罪惡感。
思及此,我又想起了我的媽媽,不曉得她有沒有因為我的離去而感到傷心欲絕,沒有辦法好好地吃下接下來任何一餐的任何一口,這是我最不願看見的,我卻對她如此地殘忍。
每次想到媽媽,我的眼淚總是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不知不覺中,我靠著窗戶睡著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終點站,司機先生走到最後一排的座位拍了拍我的肩膀,提醒我到了。一時半晌,我還搞不清楚狀況,只是睡眼惺忪地向他說了聲謝謝,把Neal放進袋子裡,背著包包匆匆地走了下車,忽然,司機先生又拍了我的肩膀,對我說道:
「年輕人,要加油啊!」
我當下的表情肯定很尷尬,只聽到我那有點乾啞的喉嚨,說了兩聲不成音的謝謝,便低下頭加快腳步離開了車站。
盯著街道旁的路牌,我邊對手上的地址邊找著路。第一次來到這個鄉鎮,人生地不熟,路上也沒幾個人可以詢問,只能自己慢慢地摸索著。瞥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快到了我與安妮約定的時間,步伐變得愈來愈急躁,深怕自己會遲到太久,讓對方等得不耐煩,加上這是第一次見面,希望能留給對方一個良好的印象。
走到後來,體力漸漸地有點不支,視線裡的景物,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多繞了幾圈,我才恍然大悟,這不是我兩、三個小時前走過的地方嗎!難道,我現在鬼打牆了?爆了句粗口,我又繼續漫無目的地走著。
昨晚忘了給手機充個電。今天出門時,只剩下五十啪。剛想打給安妮問個路時,無奈地看著手機徹底關機,只好把它丟進背包裡,自己亂找著。
再次繞回了某間廟前,本想加快腳步離去,卻突然瞄到一個年輕人的身影,我鼓起了勇氣,走上前去問他該怎麼走到安妮那裡,他對我說道:
「剛好,我也要回去那邊,我順便帶你過去吧!」
當下我完全忽略了安全問題,腦袋裡只剩下總算可以離開這無限輪迴的街景的喜悅。事後,我告訴皇順這件事情的時候,被他給狠狠地痛罵了一頓。
◆◇◆
「你就是幽吧?」
「咦?祐,你怎麼會跟幽在一起?」站在門口的女子吃驚地問我身旁的男子。
憑她的語氣,應該就是與我通過電話的安妮吧!這下,對於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我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只好繼續安靜地聽下去。
「我剛剛在土地公廟拜拜,剛好遇到他來問路,我就想說順便帶他來啊!」
聽到這句,我才逐漸地理出一些頭緒,對方似乎也跟自己同樣地居住在安妮的公寓裡。
「算了,這次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跟你計較了!」安妮說完,對我們兩個揮了揮手,示意著趕快進去,不要在外面講話,免得吵到鄰居。
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李,把房間從裡到外打掃了一遍,滿意地看著自己弄完的成果。
忽然間,有種從過於緊繃的狀態下,突然,一整個放鬆下來,心裡有種說不清的空虛感,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麼好。原本,一直坐在我身旁的Neal猛然地叫了一聲,好像在提醒著我等一下要記得弄張舒適的床給牠睡覺時使用,不然,牠老是嫌沒位子躺,半夜偷偷地跳上來跟我擠在一塊兒睡。
「叩─叩─叩─」敲門聲突然響起。
「幽,我是白祐,那個,只是過來跟你打聲招呼!還有,我就睡在你隔壁間,有問題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幫忙。」說完之後,他似乎站在門口等待著我的回應,但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讓沉默瀰漫於我們兩人之中。
過了許久,才聽到一陣腳步聲離去的聲音,看來對方只是想幫助我更快地融入這個新環境裡。我一時無語,不知該說些什麼。
沖個澡之後,我的身體總算有種從煉獄解脫般的爽朗感。今一大早出門,忙到現在,我的雙腳不知道已經走了多少公里,少說也有平時的好幾倍路程。此時,我只想要好好地睡個覺,至於,肌肉痠痛什麼的,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了。
摸了摸躺在我肚子上的Neal,聽見牠舒服地從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我只是輕輕地拍了牠一下,「快睡吧,之後的日子我們有得忙了。」
只希望,這不是流浪的中繼站,而是終點。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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