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架空
二‧
一大清早,被外頭的陽光給烤得暖烘烘的,我正打算翻個身繼續腦海中的美夢時,猛然地,有個極重的生物跳上了我的腰,幾乎是反射性動作,我立刻伸手去摸了摸牠的毛髮,想讓牠乖乖地離開現在的位置,不動。我馬上換了別的招式,嘗試地拍了拍牠的身體,依舊不動。腰的重量似乎還增加了些。Neal貌似打算把我弄醒,牠才肯罷休這無言的惡作劇,我只好投降似地坐起身來,搔了搔牠的下巴,思考著該怎麼好好地利用這一天。
梳洗完後,打算下樓去廚房找點東西來吃。安妮迎面而來向我打了聲招呼,「早啊!幽,怎麼那麼早起來,今天要出去?我以為時下年輕人放假時,都喜歡睡到中午才醒的說。」安妮滿臉疑惑地問著,害我不知道該接些什麼。
明明對方看上去也才三十出頭, 怎料到會講出如此倚老賣老的話語,正當我猶豫著該如何回應的時候,後方突然傳來一股精神飽滿的聲音,「早啊!」隨著尾音的消逝,我感覺到肩膀被有力地拍擊了一下,揉了揉剛遭受攻擊的部位,在內心腹誹著,怎麼今天是拍拍日嗎?為什麼Neal跟白祐一大早都對自己做出類似的舉動?
「祐,你今天這麼早就要去學校?我記得你不是都把課排在下午的嗎?」安妮沖泡了一杯黑咖啡遞給白祐,用著如同問我時的疑惑表情。
看著她的臉,莫名地覺得好笑,可我只是偷偷地在內心裡竊笑著,臉上還是維持著標準的一號表情,沒人發現到我的異樣。
「補上禮拜的中秋節連假,本來今天是沒課的,不說了!一想到這件事我就頭疼。」講完之後,白祐還作勢地揉了揉他的眉心,看似十分地苦惱。
「幾點的課?你是不是快遲到了?」安妮瞥了眼腕上的手錶,分針只差一格就要進位成八點整,她擔憂地望著白祐,彷彿對方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猶如父母親看自家兒女時,眼裡永遠都只有十來歲一樣。
「阿姨,妳一說,我才注意到時間!糟糕,快趕不上第一節課了!晚上回來再慢慢聊,幽、阿姨,我先走囉!」白祐嘴裡叼了一片花生吐司,腳步急促地奔往大門口的方向,邊吃著口中剩餘的一半,邊努力地單手套著鞋子。
我與安妮站在門後,向他道別著。
白祐一走,公寓瞬間安靜了下來。我和安妮誰都沒有開口,只是各自靜靜地吃著尚未解決完的早餐。儘管,我已經搬進安妮這超過一個星期,但我們兩人好像天生就不同頻道。當我嘗試地去接觸她的話題時,研究了老半天就是沒一點興趣,這就如同99.7與100.7永遠撥放著不同類型的音樂。你沒辦法強迫一個熱愛古典樂的人去聽英文流行樂一樣的道理,雖然,只相隔1.0個頻道,卻完全不對頻。
安妮嘴唇開了閉,閉了又開,好像想要對我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吞回自己的喉嚨裡。
我不知道該開啟什麼樣的話題,來舒緩這過分安靜的氛圍,只好加快手中叉子的移動速度。盤子裡的培根,已經不知道被我插了第幾刀,看著上面一個個洞,我無聊地又再裡頭轉了轉。
安妮見狀,用手掩著她那滿嘴的食物,但笑聲還是從手指縫隙處的後方漏了出來。花了一分多鐘,她總算讓自己好好地吞嚥完口中的食物,一開口卻又破功,話語斷斷續續地說道:
「幽,我原本以為你是個很冷淡的人欸!沒想到,你剛剛居然做出那麼可愛的舉動,我、我果然不該以貌取人的!」
安妮的舉動讓我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如果套用一句網路用語來形容的話,那大概就是所謂的迷妹。儘管,離原本的意思相去甚遠,但好像找不到其他更適合的詞來解釋我剛剛所看到的一切。
「那個,我剛剛做了什麼舉動了嗎?」我不解地問道。
完全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脫離出來,懇切地希望對方可以替我解答這個疑惑。
「你不覺得戳食物這個動作很可愛嗎!」安妮學了我剛剛的舉動,解釋道。
我被她上一句話弄得愈來愈搞不清楚狀況了,我只好沉默以對。看著安妮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似乎已經滿足於腦內的妄想了。
下一秒,她忽然把話題轉移到我身上,使我瞬間感到錯愕。
「幽,你做什麼工作的?」安妮一臉好奇地問著,彷彿要看穿我似的。
「網路小說家。」老實說,在這網路愈來愈普遍的社會,這工作也顯得挺正常的,沒有隱瞞的必要性,我便坦誠地說道。
「你看起來應該還在上大學吧,這樣兼職不會累嗎?」安妮接著問道,宛如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我不確定我有沒有那個耐心繼續陪她耗下去。
「我沒有上大學,現在是專職。」我盡可能地把答案說得清楚易懂,怕安妮一直問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情來。
「說到這,祐在成治大學當歷史助教,他的課很歡迎學生去旁聽的!我想你去上的話,他應該不會說什麼,你要不要考慮看看?」安妮的口吻突然變得如同業務推銷員,連珠炮地一口氣說完。我一時半晌也給不出答覆,只好推託說有空一定會去看看,便快速地逃離了現場。
◆◇◆
豔陽高照,我坐在一處榕樹陰影遮蔽下的長椅上,Neal坐在我身旁,半瞇著眼,呈現一種睡與醒的曖昧狀態,分不清楚到底是醒是睡,只好放牠自己一人靜靜地享受這久違的悠閒。腦中不斷地想起出門前與安妮的那段對話,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地在意。
都市中的人們總是戴上冷淡的面具與人交往,看不清隱藏下面那顆噗通噗通跳動著的心,彷彿人與人之間隔著一堵透明的高牆,沒有一方願意爬過去一窺究竟,宛如不成文的規定,你知我知,只要不去戳破它,這由虛偽所拼湊而成的安寧假象便會安然無事地維繫下去。
或許,與安妮的公寓在郊區有那麼一點微小的關聯,少了城市裡那喘不過氣來的步伐,空氣裡多了些許的慵懶分子。
想起上禮拜六初到此地,完全與喧囂扯不上邊,與我所熟悉的環境大相逕庭。處處都充滿了新奇感,連人都好像有那麼一點不一樣。從未想過原來差個地區,感覺可以如此地不同。
安妮把我們的關係由房東與房客,逐漸帶往朋友的方向去,我不確定這到底是好是壞,我已經許久沒有與人好好地交往溝通。剛踏出家門時,我還會試圖地鼓起勇氣與人打聲招呼,隨著,時間的累積,我開始厭倦了總是由我單方面地主動,得到的卻是無聲的回應,我漸漸地懷疑自己是否太過於天真,這年頭哪還跟人在路上寒暄一番,又不是學生時代。帶著這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結,我不再隨便地開口。
為什麼會有人願意來關心像我這種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過路客?想了老半天,我還是不懂,根本沒有任何的理性可言,明明可以撒手不管我的事情。安妮到底是持著什麼樣的心態與我講大學的事情,我對此完全毫無頭緒。
我太過於鑽牛角尖於早上的事情,壓根兒沒發現頭上的烏雲愈來愈多,天空由天藍色轉變成灰藍色,現在已經快接近烏黑色。等我看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一滴、兩滴的雨珠毫不留情地打在我的頭上、肩膀上。我的腳出於本能地開始奔跑了起來,手在包包裡胡亂地翻找著,但就是沒找到那把該死的雨傘。我匆匆地把Neal塞得更裡面,把拉鏈拉上,只留下一個小孔給牠呼吸著,雙臂死命地遮著頭,腦袋快速地搜尋著公寓的路線。
我花了幾天把附近給弄熟,就怕走遠了,回不去安妮那,給她造成困擾。
路燈一盞盞快速地掠過,昏黃的燈光照在瀝青色的地面上,明亮地指引著回家的方向,卻沒有讓我的思緒變得更為清晰,有的只是精神與身體上的折磨。視線裡的景物十分地模糊,等我停下來,好好地喘口氣時,我這才注意到周圍的建築物與印象中的略為不同。揉了揉雙眼,怕是自己剛剛眼茫沒看清楚。這下可好了,不管揉了多少遍,陌生的建築物依舊還在。我只好撥了通電話給安妮求救,她大概問了我附近有什麼店,我只瞄到綠色與橘色相間的招牌,簡單地描述。至於,剩下她說了什麼,我已經聽不清楚了,只依稀地捕抓到一個關鍵詞──白祐。
我站在一處的騎樓下,抱著我那早已縮了進去的胃,聽著它響起不知道第幾遍的咕嚕咕嚕聲,一整天下來,我只有吃早上那頓炒蛋培根,就沒有再進食過了。身體快支撐不住,開始前後擺盪不定,我只好靠著柱子坐了下來,猜想著白祐什麼時候會過來帶我回去安妮那。剩餘的事情,我已經沒有力氣去思考了。
眼瞼終於負荷不了承載上頭的疲累,闔了下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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